原文陳婉容 faceboo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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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有件事令我很難過(當然每天的新聞都令人很難過),覺得或許應該寫出來。
我認識一位大陸來的研究生,是個科學家,是做甚麼研究的就不寫了,免得他身分暴露。我跟他不熟,但見面會寒暄。上星期是反送中開始後我第一次踫見他。我們在巴士上聊工作,聊生活,然後他問起回家的事,我出於好奇很想知道他對運動的看法,但又不想直接問(因為我不想吵架啊,網上吵就很累了,現實生活中就別吵了),於是我隱晦地說:「很想回家啊,可是香港……現在這樣子。」
我說「現在這樣子」,沒說是誰令香港變成這樣子——可以是政府,可以是廢青。夠隱晦了。
他點點頭:「也對,現在這麼混亂。」
可是我還是有點忍不住:「你有追蹤香港的新聞嗎?你知道發生了甚麼事情……」
沒等我說完他就說:「不是很清楚,我們很多事情都不知道,研究很忙哈哈。」
我也打哈哈:「哦,也是。」
之後趕忙換了一個話題。
回家後就想,可能他政見不同不想跟我吵起來吧,又或者他真的不知道香港發生甚麼事。但無論怎麼說都讓人難過,他又聰明又博學,無論是不關心還是不認同運動,都是令人有點無奈的。
今天下午我又踫上他,這次不是在巴士上,是在某大樓的走廊。
他特意把我拉過去,跟我小聲說:
「其實我不是不知道香港的事,只是在巴士上,很多人……隔牆有耳。」
我點點頭。
「如果被別人聽到,可能會有點問題,會牽連到其他人……我是認同運動的。我知道發生甚麼事。我知道昨天有人中槍了,一個小孩。五大訴求我也知道。只是就算來了這裡,我們也是很難高調說甚麼的,因為你永遠不知道 where the eyes are, who the eyes are。」
我說絕對明白,這足夠了,我們心領。
但特別特別難過。
十一那天,香港抗爭新聞對我來說是鋪天蓋地的,但另一邊廂,閱兵儀式,國慶煙花,大國崛起,七十華誕——那紅通通的一片昇平是同是真實存在的天與地。甲之國慶乙之國殤;彼之盛世吾之亂世,一切原來可以存乎一心。
大國崛起最好的明證就是它無處不在。他用「eyes」來比喻可能「篤灰」的人,多麼有反烏托邦的意味。「新中國」是一個政治烏托邦,而烏托邦(utopia)代表「不存在的美好之地」。維持烏托邦的幻象,不免就需要眼睛。
十一那天,豆瓣上出現了很多「盤點」帖,列出了所有沒有向中國祝壽的港台藝人。沉默已不夠了,還要表忠。帖子下面的討論看起來非常理性,他們是真心相信這一切的,你賺我們的錢,就要向我國祝壽,如果你不表忠,就是有異心了,就是分離主義,我們就要篤你的灰,封殺你的事業,毀掉你的一切。
在這種狀況下,沉默已是很大的反抗。我們怎會不明白。只是難過就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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